巴城又落雪了。
已是三月了，故国的朋友们开始奔走传播春天的消息。南方的鲜花已经热烈地绽放，北方的杨树也开始抽芽。春节过了，农户们开始张罗着翻耕播种，打工者们踏上返回城市的列车，就连长途迁徙的燕子都开始新一年的奔波，好一片辞旧迎新的气象。
而在巴城，从二月开始，几乎我每天走出公寓，都只看到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。
故国的雪我是喜欢的。北京的冬天，往往几个月没有降水，气候干燥的出奇。每每下一场雪，就有几天稍微湿润的天气。我在北京总盼着下雪，却总是不能遂愿。
初到巴城，感觉这里的气候和北京差不多，到了冬天才发现这里要湿润不少。到了一月，雪下个不停，上一场还没有全化，下一场又接踵而至。于是路边的雪堆叠起来，往往成了雪山，以至于把供人休息的长椅都一并掩埋。
家父说，雪下的多，湿润一些自然是好事。可我却高兴不起来。
我仔细嗅着空气里的味道。故国雪后的空气，唯有清冷柔软两词可以形容，这里却只剩了冷。就好像喝惯了故国茶香馥郁夹带甜味的滇红，有一天突然发现只剩下涩到口干的立顿茶包可以喝了。
几周前的一天我在黑客楼吃完午饭站在窗前喝茶，看到两只金丝雀在枝桠上轻巧地蹦来蹦去。枝桠为这小小的生命颤抖，积雪都落了三分。我隔着厚厚的双层隔热窗，听不到它们愉快的歌，却能看到他们骄傲的神色。
我开始担心会不会在路边的雪堆里看到被冻僵的尸体，但几天过去，非但没有看到，枝桠上的金丝雀倒是越来越多。公寓单薄的窗户外，渐渐早晨也有叽叽喳喳的叫声了。我早晨起来一边吃着面包，一边站在暖气片上向外张望。偶尔我也带一点面包下去，装作不经意地放在枝桠下的空地上。
我虽然宁愿它们暂时飞去更温暖的地方，却也保留着希望他们常来这觅食闲聊的小小私心。
巴城尚在落雪，可故国的春天还是在这里悄悄地萌发了。
3月7日凌晨
西大学公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