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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passionate and serene, profound and simple, affectionate and proud, subtle and straightforward"

一整天淫雨霏霏,到了黄昏居然突然停了下来。随即太阳拨开厚重的云,向着地面投出刺眼的余晖。其时D参加完欢送会下楼拿东西,正顺便聊聊近况,室内骤然亮了起来,连落满灰尘的黑色线缆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。D走后,实验室骤然冷清下来,我也无法坐定,穿上外套朝韦曼公园走去。

初秋的巴城,本就是随着一次一次的雨水逐渐滑向冬季的。这场雨从昨夜不间断地下到今天下午,带来的寒意可想而知。雨后尚未静息的风掠过老橡树,不知何时已在地下攒起了第一堆落叶,随着风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的红色地砖上游荡着。刚从下午最后一堂课出来的本科生拿着夹子,蹦跳着躲开地上一滩滩的积水,可偶尔还是和这成群游荡的落叶撞个满怀。

绕过了吉尔曼堂后面的楼梯来到戴克尔花园,本科生可就几乎没有了。五年前作为新生入学的时候,好像还来这里吃过BBQ,那时便发现花园中心有小天使雕像的水池实在是可爱。只是后来每次路过这里,戴克尔花园大多都是一副人迹罕至的破败相——冬季则更甚,连水池都和花草一并干枯。现在并不是冬天,水池又刚藉由秋雨滋润,在落日的辉映下显得格外温顺。我在这里驻留片刻,便移步往圣马丁天桥走去。

校园西门外的树木,大概已在此屹立了颇有一段时间,威严地俯视着蜿蜒的圣马丁路。那尚未完全转黄的树叶,虽然不再像夏天绿得仿佛要滴下汁水,却也足以在壮丽的落霞前再密密地布上一层厚厚的绿幕。风轻轻一拨,整幅绿幕便发出类似小钹轻轻摩擦的声音。杜甫诗云:

无边落木萧萧下,
不尽长江滚滚来。

我中学读到这首诗并不懂得什么是『萧萧』。现在回想起来,大概就是这种声音吧。

然而巴城并无长江那样的大河。向南行至圣马丁行人栈道桥,地势陡然降低,朝着韦曼公园的方向延伸出一片深涧,这便是贯穿巴城南北的琼斯溪了。溪流在行人桥下弯弯曲曲,形成了一个水洼。因为溪流水量本就不大,稍有宽广处,便几乎成了静水。我从桥上远远望着这小潭,突然想起颇不应景的咏春诗:

垂钓绿湾春,春深杏花乱。
潭清疑水浅,荷动知鱼散。
日暮待情人,维舟绿杨岸。

我从深涧让出的绿幕空隙望去,灰蓝色的云低低地压在地平线不远的地方,被夕阳镀上的金边渐渐转为红色,几乎要在天边烧起来。我望着这团雨后的火和着云层的律动摇曳,一边又缓缓地随着夕阳西下而熄灭。几只飞鸟时不时慌乱地从树间闪过,似乎要赶在天黑前归巢。有只松鼠却丝毫不显得慌张,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神气地从栈道桥上跳过,似乎在试图从栈道的缝隙找出一两个卡住的橡子。

我一人站在圣马丁栈道上,初秋的风使我感到周身畅快,几乎要追随深涧飞向远方。待我回过神,高耸的树木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已只剩了黑影,而那天边翻卷的云,也和那深涧中幽远的静水一样,在一片混沌中消失不见了。

海克曼堂
2019年10月16日